牛爱国和妻子庞丽娜都不爱说话,刚开始大家还觉得他俩很对脾气。半年之后,两个结了婚。头两年,过得还算和顺,生下一个女儿,叫百慧;两年之后,两人产生了隔阂。两个人在一起总也没话说。有话也说不到一起去。渐渐地,两个人的心也越来越远了。
牛家庄距县城十五里,庞丽娜在县城纺纱厂上班,头两年庞丽娜一个礼拜回来两次,后来一个礼拜回来一次,后来两个礼拜回来一次,再后来一个月也不回来一次。
关于庞丽娜和婚纱店小蒋的风言风语满大街都知道了,这些风言风语也传到了牛爱国的耳朵里。
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,牛爱国义愤填膺,想离婚,想杀了这对狗男女。
牛爱国坐了两天两夜的火车,去找好朋友杜青海讨主意。回来后,牛爱国一直按照杜青海给他出的主意,讨好她,感化她。
既然离婚离不起,牛爱国就不提离婚的事;庞丽娜可能跟人好了,他先忍着;两个人有隔阂,他开始主动填这隔阂;两个没话说,他就主动没话找话说;找话就不能说坏话,他开始给庞丽娜说好话;或者说同样一句话,两种说法,他拣的是好听的那一面;坏话也成了好话。
为了天天能见到庞丽娜,牛爱国在县城南关租了一间房子,临时在县城安了个家。
但是几年下来,牛爱国发现,两人本来无话,专门找来的话,就显得勉强;两人说不来,就无所谓好话坏话。
两人的心离得远了,对同样的一句话,就有不同的理解。你认为是句好话,她听起来不一定觉得是好话。
好话说多了,自己听着都假。听的人也烦。后来,牛爱国一张嘴,本来不是说好话,是说一件事,庞丽娜也捂着耳朵。不能听见他再说任何话。
牛爱国这时也发现,杜青海给他出的主意不行。
牛爱国自己改变了主意,不再没话找话说,开始做实事。
给庞丽娜洗衣服,给庞丽娜擦皮鞋,庞丽娜爱吃鱼,他就变着法子为庞丽娜做鱼。做完鱼,牛爱国洗过手,换上一套西装,骑上自行车,去接庞丽娜下班。
一天夜里,庞丽娜竟饱着牛爱国哭了,说:“你也不容易。”
牛爱国也觉得自己不容易。但他的不容易不是庞丽娜说的不容易。
而是说话办事,一方总想着另一方,就没了自己的心思。没了自己的心思倒没什么,所做的每一件事,都不是出自自己的内心,而是为了给别人看,牛有国突然觉得他没了自己。自己没了,心思也没了。那他成了谁?
被爱的人有恃无恐;不被爱的如履薄冰
婚姻从来不是靠单方面努力就能美满幸福的事。你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,也感动不了一个不爱你的人。
虽然牛爱国百般讨好,挖空心思地付出,庞丽娜还是出事了。庞丽娜和婚纱店小蒋在长治旅馆过夜时,被人抓住了。捉他们的不是别人,就是小蒋的老婆赵欣婷。
国庆节,庞丽娜厂里放假。她对牛爱国说和厂里的小姐妹到太原旅游。牛爱国也没多想。
小蒋在一个礼拜前就告诉赵欣婷,他“十一”要去北京进几件婚纱,再进一部数码相机。
小蒋去北京的前一夜,赵欣婷给小蒋收拾东西的时候,发现了两张去长治的火车票。知道小蒋撒谎。
如是当天说谎算个小谎,一个礼拜之前就开始说谎,一件事预谋这么长时间,里面肯定有大名堂。
赵欣婷当晚没说什么。第二天小蒋走了后,赵欣婷后脚就跟着也去了长治。但长治那么大,找到小蒋并不容易。赵欣婷顺着大街小巷,硬是在长治找了三天三夜,终于在一条胡同里,从一个叫“春晖旅行社”的登记簿上,看到了小蒋的名字。
她也开了一间房,但没进房门。一直站在小蒋的门前等着。一直等到天亮,也没敲门。早上,小蒋和庞丽娜穿戴整齐,推门出来,看到赵欣婷蓬头垢面站在门前,两人的魂儿都吓没了。
赵欣婷也不理小蒋,径直坐车回了家,买了瓶农药就直接灌了下去。
等赵欣婷醒来,已是第三天下午,在县城医院急救病房里躺着。小蒋在床前站着,面红耳赤:“啥也别说了,都怪我。”“幸亏又活回来了,不然我也该喝农药了。你放心,以后再不敢了,跟你好好过日子。”
赵欣婷仍不说话。等小蒋去打饭的时候,从床上爬起来,扶着墙,走了一个多小时,走到县城南关牛爱国家。自庞丽娜和牛爱国出事后,庞丽娜躲在了娘家。家里就牛爱国一人在家。
赵欣婷对牛爱国说了长治旅馆的事。牛爱国蒙了。
过去怀疑他们两个人有事,但都查无实踞。牛爱国按杜青海的主意,宁信其无,不信其有。现在一下子被挑明了,牛爱国有些不知所措。
赵欣婷让牛爱国去杀了他们。
外面的男人只想玩玩;愚蠢的女人却信以为真
心里学家发现:一个人说的话若90%以上都是废话,,他就快乐;若废话不足50%,快乐感则不足。在交流中,没有太强目的性的语言,更让人觉得幸福。
幸福的婚姻是有话说,有人愿意听你说废话,有人的废话只想对你说;而不幸福的婚姻是无话可说,或者有话也不想说。
牛爱国和庞丽娜没有话说;赵欣婷和小蒋也没话说。庞丽娜和小蒋有话说。所以庞丽娜和小蒋在一起觉得开心。
让赵欣婷和牛爱国扎心的不只是两个人在外开了房,更让她们扎心的是:两个人有说不完的话。“一个后半夜,他们干了三回事。干完事,还不睡,还说话。”赵欣婷最难过的事:“他们一夜说的话,比跟我一年说的话还多。”
庞丽娜在外面躲了几天,回家后对牛爱国说:“离婚吧。”
牛爱国不离,他想拖住他,他们让他不舒服,他也不能让他们好过。
牛爱国让庞丽娜去找小蒋,只要小蒋答应娶她,他就同意离婚。
庞丽娜哭了,她已经去找过小蒋,可他不不打算离婚。他想回头和老婆好好过日子。而庞丽娜再也回不到以前了。她以为她爱着小蒋,也蒋也是真爱着她。可事情无法挽回了,名声也已经败坏了,小蒋却退缩了。原来他只是想玩玩;怪只怪她自己不该动了心。
牛爱国已经对庞丽娜死心。她想怎样就怎样,就是拖着她,不给她离!
庞丽娜从此不回家。
将心腹话告诉朋友,朋友一掰,这些说过的话,都成了刀子,反过来扎向自己
牛爱国再去长治拉货的时候,想起庞丽娜和小蒋在一起的画面,心里就窝囊起来。想起赵欣婷给他说的捉奸的细节,心里如茅草一样长满了。这时觉得长治的每一条街都是脏的。
有一天,牛爱国拉完货回来,饭也不想吃,一个人溜达着出去散步。走着走着就走到了废城墙下面。这时发现有三个人沿着城墙跟散步,仔细一看,原来是小蒋和老婆赵欣婷牵着他们八岁的儿子。
小蒋和赵欣婷一人牵着儿子一只手,三人说说笑笑往前走。牛爱国愣在那里。没想到才十天,她们两口子的关系就恢复过来了。
如果是一个外人,绝对想不到十天前,他们家出过天大的事,一个人差点死了。
赵欣婷还找过牛爱国让他杀了他们。
现在他们一家人竟然可以像没有发生过任何事一样的幸福。坏事全落到他牛爱国的头上。
牛爱国越越生气。
牛爱国来到一个饭馆,独自一个喝起了闷酒。抽刀断水水更流,举杯消愁愁更愁。
三十五年里所有的烦闷,千头万绪,如千军万马,在胸中奔腾。这时就想找一个人诉说。
他想到了冯文修。过去牛爱国有心里话不找冯文修,现在心里太难过了,也顾不上那么多,半夜里,敲响了冯文修家的门。拽着冯文修听他倾诉他内心的烦闷。
牛爱国气得要杀了小蒋他们的儿子,让他们一家子都不得好过。几天前,赵欣婷还让他牛爱国去杀人,这才几天,他们一家人就和好如初了。牛爱国缓不过这口气。
牛爱国是醉话,说过就忘了。
过了几天,因为牛爱国在冯文修家里买了十斤肉,因心里烦乱,走时也忘了付钱。当晚上冯文修的老婆上门去要钱的时候,牛爱国心里就不爽了。
还是不是好兄弟,前天还一起说心里话,自己以前也帮着他们免费拖过东西。十斤肉没给钱,晚上就来要。也太不够意思。
牛爱国也是太孤独了,没个人可以说知心话。他的牢骚就被冯文修的朋友听到了。转脸就告诉了冯文修。
冯文修也很生气,老婆去要钱,他也不知道。但是牛爱国这样说就不地道。买肉付钱也是正常的事。他有什么好不高兴的?
最后冯文修说了句:没想到二十年的朋友,不值十斤猪肉。这种人,活该老婆让人睡。老婆被人睡了,这窝囊废也没辙,出事是现如今吗?满县城谁不知道,他戴了七八年绿帽子。”
又转了一个话头:看他老实吧,他的心也毒着呢。三天前他还告诉我,他要杀了他们的儿子。让人家一辈子难受。“
”自己的老婆,自己管不住,他不怪自己,还要杀人家。“
这话传到了牛爱国的耳朵里。牛爱国令人欲哭无泪。自己最信任的朋友,自己二十年的哥儿们,因为酒醉说的几句牢骚话,他竟然像真的一样公之与众了。他是这个意思吗?也许是。但他真的想杀人吗?没有。
话走了几道,牛爱国没有杀人,但比杀了人心还毒。
牛爱国拿起刀就出了门。不是去杀小蒋的儿子,他想去杀冯文修。走了几步,就蹲在了地上,真为了几句话去杀人吗?
牛爱国活了三十多岁,又悟出一个道理:”将心腹话告诉朋友,朋友一掰,这些自己说过的话,都成了刀子,反过头来扎向自己。“
牛爱国是一个太孤独的人,妻子出轨,朋友反目。做人太老实,总被人欺负。哪里才能找到一个说得上话的人呢?
他费尽心思想要讨好妻子,挽回家庭,但妻子还是出轨了。他相信朋友,把心里的烦恼向朋友倾诉,却换来朋友无情的嘲讽和更恨的伤害。世上的人遍地都是,值得信任的人,千里难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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